南锣鼓巷的药香,已然飘出了四合院,正在更广阔的天地间,酝酿着一场属于新时代的传承与变革。
董事会结束后,陈小满并未在总部多做停留。
对他而言,高楼广厦间的运筹帷幄固然重要,但根基始终在那一缕药香、一方脉枕之间。
他与安雨琪婉拒了高管们的晚餐邀约,乘车返回了南锣鼓巷。
车子在巷口停下,两人步行回到93号院。
甫一进门,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数十种药材的清苦微甘的气息,仿佛具有魔力般,瞬间洗去了方才会议室里的所有紧绷与喧嚣。
陈小满深吸一口气,眉宇间那作为集团掌舵人的冷峻线条悄然柔和了下来。
“还是这里踏实。”他轻声对安雨琪说。
安雨琪会心一笑:“是啊,再大的集团,根也在这儿。”
两人简单用了点晚饭。
饭后,陈小满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去书房处理文件,而是换上了一件舒适的旧棉布衫,信步走进了毗邻客厅的小药房。
这里没有总部实验室的尖端设备,却陈列着数百种常用的、珍稀的药材标本,以及捣药臼、切药刀、小碾船等传统工具,是他日常静心、也是进行一些小型配伍试验的地方。
他点亮一盏台灯,柔和的光线洒在紫檀木的药案上。
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,里面是南方药材基地寄来的几种新采收药材的样品——正是下午会议上讨论需要拓展供应链的品种。
他拿起一小块茯苓,仔细审视其色泽、纹理,掰开细闻其断面气息。
又拈起几粒砂仁,在指尖揉搓,感受其油性,评估其香气是否醇正猛烈。
他的动作舒缓而专注,眼神变得锐利而沉静,与方才在会议上听取汇报时判若两人。
此刻,他不是董事长,只是一位严谨的药师,在用最古老直接的方式,与药材对话,评判其优劣。
安雨琪端着一杯热茶进来,轻轻放在案角,没有打扰他,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。
她深知,集团的所有战略决策,其最原始的触动和最终的验证,往往都来源于此刻——源于他对这些草木根茎最本真的感知和理解。
良久,陈小满放下药材,微微颔首:“品质不错,比上次的样品又有提升。
看来那边的种植规范落实得有效。
雨琪,回复基地,可以按计划扩大合作规模,但验收标准绝不能放松分毫。”
“好。”安雨琪记下,“有你这句话,项目推进就更稳了。”
这时,院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,不一会儿,陈母端着一小盅炖品走了进来。
“还没歇着?开会累了一天,喝点冰糖燕窝,润润肺。”陈母看着儿子媳妇,眼里满是慈爱,“你爸听说你们今天开大会,念叨了半天,说别太耗神。”
陈小满接过炖盅,心头一暖:“妈,不累,就是商量点事,爸呢?”
“睡下了,临睡还碾他的山药粉呢,说是明天早上给你们蒸山药糕吃。”
家常的对话,温暖的炖品,瞬间将陈小满从宏观的商业版图拉回到充满烟火气的现实。
他吃着燕窝,听着母亲絮叨着街坊四邻的琐事,方才会议上关乎千万投资的决策,仿佛也化作了这平淡夜晚里的一部分,沉甸甸,却也有了落地的踏实。
安雨琪轻声对陈母说:“妈,今天小满在会上,还特意强调了,咱们扩张归扩张,绝不能亏了种药材的农民,不能坏了药材的道地性。”
陈母不懂什么商业战略,却听得懂这朴素的道理,连连点头:“这是正理!做人做事都得讲良心,咱们做药的,更得凭良心。
根子正,长出来的苗才不会歪。”
陈小满听着,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母亲的这句话,朴素无华,却道尽了他所有商业策略的核心伦理。
夜深了,父母歇下。
陈小满和安雨琪站在小院的月光下。
“有时候觉得很有意思,”陈小满望着夜空中的疏星,缓缓道,“在会议室里,我们要看财务报表,分析市场数据,讨论竞争策略。
但最终让我们做出判断的底气,往往来自于像今天这样,亲手摸一摸药材,闻一闻它的气味,再听听爸妈这些最朴素的道理。”
“因为这才是根本。”安雨琪依偎在他身边,“集团再大,‘济世弘道’这四个字不能丢。
丢了,我们就和别的公司没有区别了。”
“嗯。”陈小满握住她的手,“所以,无论走多远,南锣鼓巷这个根,不能忘。
这里的药香,能让人始终保持清醒。”
夜色中的93号院,安静而祥和。
白日里在商业帝国中挥斥方遒的领军人物,此刻只是这古老巷弄中的一个归人。
而这份宁静与扎根于传统的清醒,或许正是他能带领那艘名为“济弘”的大船,在波澜壮阔的商海中行稳致远的、最宝贵的压舱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