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再次辚辚启动,载着秦思齐和其他官吏们,向着新的挑战之地,山东闸河段驶去。
车窗外,是不断后退的运河风光和广袤的平原。
秦思齐靠在车厢内,闭目养神,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思考着应对黄河泥沙、整修废旧水闸、协调山东地方势力的种种策略时。
王振河的声音将秦思齐从规划中拉回:“大人,前面就是山东地界了。”
这位老河工脸上带着惯常的沉稳,但眼神中却多了些凝重。
他比秦思齐更清楚山东段运河,尤其是闸河的厉害。
秦思齐点点头,收回思绪,目光投向窗外略显荒凉的大地。
“王令史,将我们之前在清江浦整理的各项规程、账目模板、人员管理办法,还有堆肥技术的简略要领,都再梳理一遍。山东情况必然不同,但有些根本的东西,或可借鉴。”
王振河应道:“是,大人。只是山东此地,吏治更为盘根错节。且闸河之弊,非止淤塞,更在黄河夺淮入海后,泥沙倒灌,河床逐年淤高,已成地上悬河,全赖一系列前朝遗留的闸坝勉强维持。
那些闸坝,年久失修,隐患重重啊。”
“地上悬河……”秦思齐咀嚼着这个词,脑海中浮现出相关的资料。
这意味着河床高度甚至可能超过两岸地面,一旦决口,便是灭顶之灾。而维系这危险平衡的闸坝系统,本身就是巨大的风险点和工程难点。
车队进入山东境内,首先抵达的是运河重镇东昌府。
此处是闸河段的起点,也是未来工程的大本营所在。
与清江浦初到时的地方官员称病不出不同,山东的官员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。以东昌知府为首,大小官员出城十里相迎,场面隆重,宴席奢华盛大,言辞极尽奉承。
“秦钦差少年英才,清江浦一战成名,实乃我朝栋梁!今番驾临山东,整治闸河,必能使这百年痼疾,焕然一新!下官等必当竭尽全力,以供驱策!”东昌知府姓胡,面白微须,笑容可掬,话语漂亮得无可挑剔。
这些山东官员的眼神深处,少了几分清江浦官员当初那种试探性的轻慢,多了几分圆滑的审视。
他们礼数周全,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感,仿佛在宣告:这里是山东,有山东的规矩。
秦思齐依旧保持了不冷不热的态度,谢绝了入住奢华官邸的安排,坚持将行辕设在了靠近运河闸口,条件相对简陋但便于工作的旧漕运衙门。
升堂理事的第一件事,如法炮制,行使钦差职权,直接发文周边州县,征调熟悉水利的官员和有经验的河工、匠户。
这一次,响应远不如清江浦迅速。被征调的官员往往姗姗来迟,且多有推诿之词。
而那些地方荐举上来的熟手,要么年老体衰,要么言辞闪烁,明显缺乏真正敢做事、能做事的人。
胡知府对此的解释是:“钦差明鉴,山东近年来并无大型河工,此类人才难免凋零。且如今正值冬闲,许多匠户已外出谋生……”
秦思齐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露分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