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思齐关上门,拿起胰子,仔细地擦洗全身。污垢随着胰子的泡沫被搓揉下来,水很快变得浑浊不堪,可见这几日在号舍里积攒了多少污秽。
接下来的两日,秦思齐就在这小小的院落里静养。
吃的是母亲精心熬制的清淡粥饭和炖汤,偶尔有些易消化的蒸菜。大部分时间,他仍是看书、静坐、或在院里缓慢踱步,让身体和精神都慢慢地从极度的消耗中恢复。直到第三日,手脚也渐渐有了力气。
精神稍复,他便想起赵明远。一同赴考,自已归来已是这般狼狈,却一直未见赵明远来访,莫非他出了什么意外?或是病得比自已还重?想到这里,秦思齐有些坐不住了。
翌日一早,他跟母亲和村长打了个招呼,便往赵府走去。
敲开门,通报之后,被引到赵明远的卧房。只见赵明远果然蔫蔫地靠在床头,脸色有些发黄,精神萎靡,不过看起来倒不像是大病,更像是吃坏了肚子。
赵明远见到秦思齐,眼睛亮了一下,挣扎着想坐起来些“思齐!你来了,我看你一直没消息…”
秦思齐打量着赵明远:“我没事,只是睡死了两天。你这是怎么了?”
赵明远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懊恼,摆摆手道:“别提了!贪嘴惹的祸!”
原来,他出考场后也是饥肠辘辘,但肠胃因连吃了九天干硬冰冷的考粮,本就虚弱不堪。赵母心疼儿子,吩咐厨房准备了温软的粥羹小菜。可赵明远嘴里淡出鸟来,看到毫无油水,实在熬不住,便偷偷让小厮去外面酒楼买了一大堆油腻腻肥鸡、红烧蹄髈回来,大快朵颐了一番。
结果当晚就腹痛如绞,上吐下泻,折腾了一整夜,请了郎中来看,说是饮食不节,伤了脾胃,开了几副药,这两日才稍微好转,但人还是虚得厉害。
秦思齐听得无语,忍不住数落道:“你啊你!真是考场上都没出事,考完了反倒被一口吃的放倒了!家中难道没嘱咐要清淡饮食,循序渐进吗?这肠胃岂是能骤然承受那般油腻的?”
赵明远苦着脸:“唉,当时只顾着解馋,哪想那么多…现在后悔也晚了。对了,你考得如何?我感觉我怕是悬了。”他语气低落下来。
秦思齐叹了口气,将自已考场经历简单说了一遍。
赵明远听得目瞪口呆,张大了嘴巴,半晌才道:“我的天,竟有这等事?思齐,你这也命大了,考运也好…”
赵明远问道:“那思齐,你最后那题的破题是如何做的?还有那道策问…”
秦思齐知他心思,便将自已当时在那种恶劣环境下,强打精神构思的破题思路、文章架构以及策论要点,大致复述了一遍。虽然因为状态极差,自觉文章算不上精妙,但基本的经义理解和框架还在。
赵明远仔细听着,越听脸色越是苍白,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秦思齐所述的观点、引据,虽然因状态所限未必尽善尽美,但其中一些关键处的切入点和论述深度,竟然远比他自已在正常状态下答得要深刻稳妥。
赵明远忽然打断秦思齐,声音有些发颤:“别说了…”
颓然向后靠倒在枕头上,眼神涣散地望着帐顶,喃喃道:“这下真的完了,我怕是中举无望了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