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焕已经苏醒了过来,用刀拄着地,弯腰,剧烈地干呕,却只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苦水。
“点…烽烟……”喘息了片刻,他的声音嘶哑得像铁片摩擦,每说一个字喉咙都火烧般疼痛,“报讯……”
沟谷深处,一声女真人特有的长哨尖利响起,那是他们得胜后的信号。
紧接着,更多的粗野谩骂和模糊的女真话响起,带着胜利后的残酷和劫掠的意味。脚步声纷沓,正朝着沟内深处而去。
张六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染血的艾绒火折筒和一个黄铜哨子,那是辎重队指挥传递信号的标准工具。
他颤抖着手,好半天才吹亮了火。一柱微小却笔直的、带着呛人艾草味的黑烟,颤巍巍地升上湛蓝的天穹。
接着,他吸足一口气,把那个黄铜小哨用力塞进嘴里,腮帮子高高鼓起!
“呜——!呜——!呜——!”
三长一短!代表着“遇险”的告警哨音,凄厉、破败,像荒原上濒死孤狼的哀嚎,在空旷死寂的黄土塬上尖锐、凄凉、却执拗地回荡开去。
十七条血影子杵在滚烫的黄土地里,影子被拉得老长。身后一串串暗红的脚印,迅速焦硬、变黑。
洪州大营。中军大帐。
刘錡正在观看西夏地图。这幅《西夏地形图》原本出自徽宗大观二年,由北宋时期的多位西北边臣绘制,后来范仲淹主持编辑拼凑而成。
这幅地图不仅标注了西夏一府、二十一州、五郡及各处城、堡、寨、监军司等军事据点,还绘制了宋夏驿路、黄河渡口、盐池、粮仓、定期的贸易集市等重要战略位置。
图上还清晰绘制出了黑水河、贺兰山、各处军事隘口等地理位置。
刘錡手里的这幅图是段景柱的“影阁”重绘版。
刘錡看的津津有味,看来,“影阁”的情报工作做的不错啊!
说起“影阁”,经过十几年的不断发展,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庞然大物。
西夏和金国都已经经营的很不错了,特别是宋地,简直可以说是无孔不入,无处不在。
帐帘外,王刚的声音响起:“大帅,出事了!”
“进来!”
帐帘被猛地掀起,灌入的寒风将炭盆死灰卷起细密的旋涡。王刚和张六扶着浑身是血的王焕走了进来。
王焕左肩窝深嵌着半截乌木箭杆,箭羽早已折断,黏稠的黑血浸透了他半边锁甲,顺着手臂凝结成冰碴覆盖的硬壳。每挪一步,甲缝里未干的血水便在冰冷青砖上留下蜿蜒的红痕。
矮壮的警卫兵张六紧随其后,用整个肩膀死死顶住王焕摇摇欲坠的身体,脸颊和脖颈糊满溅射状的血污与沙尘。
堂内暖意被骤然抽空。亲卫队长员琦铁塔般的身躯向前一步,如山岩挡在帅案前,粗粝的目光盯在王焕肩上那翻卷发黑的皮肉上。
“这是……?”刘錡皱眉。
“禀大帅…”王焕喉咙里滚出风沙磋磨般的嘶响,声带像被毒火燎过,“标下……护路军一团七连连长王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