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半城走上前,拱手行礼:“王大人,张大人这话可就不实了。我一个开钱庄的,怎么会藏朝廷的账册?倒是张大人,方才拿着一张改得漏洞百出的文书,想骗我交出所谓的‘账册’,我没答应,他就说要搬大人您来压我。”
张启山急了:“你胡说!我什么时候拿假文书了?那文书是吏部给的,官印都是真的!”
“是不是假的,大人一看便知。”苏半城看向王怀安,“方才张大人把文书扔在我客堂,我怕他不认账,特意留了下来,现在就给大人带来了。”说着,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——正是方才被他揉过又展平的文书,虽然有些褶皱,但修改的痕迹依旧清晰。
王怀安接过文书,仔细看了看,眉头越皱越紧。他在官场混了十几年,什么样的文书没见过,这“经营权”三个字的修改痕迹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。“张大人,”王怀安的语气冷了下来,“这文书是怎么回事?”
张启山脸色发白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他哪里敢说,这文书是李鸿章的幕僚临时修改的,就是为了骗苏半城交出账册。
苏半城见状,又道:“王大人,实不相瞒,这账册牵扯到左大人西征的军需,李鸿章大人想要,左大人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管。您要是卷进来,不管帮哪一边,都讨不到好。我苏某不想惹麻烦,也不想让大人您为难,所以这账册,我既不会交给张大人,也不会交给任何人,只求安安稳稳做生意。”
王怀安心里一动,苏半城的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。左宗棠和李鸿章都是朝廷重臣,他一个太原知府,夹在中间,怎么都讨不到好。他看了看张启山,又看了看苏半城,心里已经有了主意。
“张大人,”王怀安将文书还给苏半城,语气严肃,“这文书疑点重重,不能作数。苏东家说没藏账册,想来也不会说谎。这事我看就到此为止,你要是再纠缠,就是扰乱地方秩序,我可就要按律办事了。”
张启山没想到王怀安会帮苏半城,气得脸色铁青,却又不敢反驳——王怀安是太原知府,真要按律办事,他还真讨不到好。“好,好!”张启山狠狠跺脚,“你们等着!我这就回北京,找李中堂评理去!”说完,他转身跳上马车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看着张启山的马车走远,王怀安才对苏半城道:“苏东家,今日之事,我帮你挡了,但张启山肯定不会罢休,你自己多小心。”
苏半城拱手道谢:“多谢王大人。大人的恩情,我苏某记在心里,日后必有报答。”
王怀安摆摆手:“你不用谢我,我也是为了太原的安稳。这官场的浑水,能不蹚就不蹚。”说完,他也带着随从离开了。
回到钱庄,老周早已在门口等候,见苏半城平安回来,松了口气:“东家,您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苏半城走进客堂,坐在椅子上,端起茶盏喝了一口,“王怀安是个聪明人,知道这浑水不能蹚,所以帮咱们挡了张启山。不过,张启山回了北京,肯定会跟李鸿章告状,接下来,咱们要面对的,可能是更大的麻烦。”
他放下茶盏,眼神变得锐利:“老周,你去告诉所有分号的掌柜,最近都收敛点,别惹任何麻烦;再让明远从张家口分号调一批银子过来,咱们手里有银子,心里才不慌。另外,你再去晋祠一趟,跟老道说一声,让他多留意圣母殿的匾额,别让人动了里面的竹简。”
老周一一记下,刚要转身,苏半城又道:“还有,把原账册烧了吧。”
“烧了?”老周愣住了,“东家,这原账册不是还能用来应付官府吗?”
“现在留着就是祸根。”苏半城摇摇头,“张启山回了北京,李鸿章肯定会派人来查,要是查到原账册,反而会给他们借口。咱们有三处竹简,足够自保了,原账册留着没用,不如烧了干净。”
当晚,苏半城亲自将原账册拿到后院的炭盆边,看着火苗将纸页一点点吞噬,直到化为灰烬。他站在炭盆边,看着跳动的火苗,心里清楚,这只是开始。李鸿章不会善罢甘休,左宗棠那边也未必能完全依靠,接下来的路,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。
第二日一早,老周就带来了消息,张家口分号的银子已经在运来的路上,平遥老宅和晋祠那边也都安排妥当了。苏半城点点头,走到钱庄的柜台前,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,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笑容。不管接下来有多少风浪,他都会守住汇通钱庄,守住苏家的根基。
就在这时,门口突然来了一个穿着长衫的陌生人,手里拿着一封信,递给苏半城:“苏东家,这是胡雪岩大人托我给您带来的信。”
苏半城心里一动,胡雪岩自从倒台后,就很少跟外界联系,这次突然来信,不知道有什么事。他接过信,拆开一看,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:“李鸿章已派军机处之人赴晋,慎之。”
苏半城的脸色瞬间变了。军机处的人,那可比太原知府厉害多了。他握紧手里的信纸,眼神变得凝重起来。看来,真正的考验,马上就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