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夜的烛火在妆匣上投下摇晃的影子,贾悦捏着那块碎玉,指腹摩挲过上面模糊的云纹——这是贾珍腰间那方古玉的残片,前日议事时他站在影壁后,转身时蹭进了披风夹层。
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竹影,尤氏那日在花园里说的话又浮上来:"东府的账,总差着千把两银子。"
千把两?
贾悦垂眸轻笑,指尖叩了叩妆匣边缘。
前日在祠堂外看见贾珍抽的那张"供奉份额",分明是要拿祭祀为由头,逼荣国府多出银钱。
荣国府管着内宅用度,若真应了他"长房表率"的说法,往后宁国府的亏空怕是都要转嫁过来。
"周妈妈,"她唤来贴身嬷嬷,"明日替我备份礼,去宁国府找大奶奶说话。"
第二日卯时刚过,贾悦便带着锦盒进了宁国府。
尤氏正坐在暖阁里拨弄串珠,见她来,指尖的珠子"哗啦"散了一地。
"五姑娘怎的..."尤氏弯腰捡珠子,鬓边的珍珠簪子垂下来,扫过青灰缎面的裙角。
贾悦蹲下身帮她拾,手指碰到一颗滚到案几底下的东珠,顺势压在尤氏手背上:"大奶奶可还记得上月说的东府账?"
尤氏的手猛地一颤,抬头时眼眶都红了:"五姑娘莫要提那事,珍大爷...珍大爷前日还为着账房的事摔了茶盏。"
"大奶奶当真想一辈子替人顶缸?"贾悦将锦盒推过去,里面是对羊脂玉镯,"我听周瑞家的说,去年腊月祭银拨了五千两,可祠堂供桌上的檀香还是用的次等货。"
尤氏的喉结动了动,盯着玉镯上的水纹:"五姑娘...你要查账?"
"我要的是宁国府近五年的祭祀供奉记录。"贾悦的声音放得极轻,"大奶奶只需把账房里那本带锁的黄皮册子借给我瞧半日,我保证原样还回。"
尤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过了半响才点了点头:"今夜戌时,后门老槐树下。"
三日后的家族议事厅里,檀香混着墨香。
贾珍端坐在上首,手里转着串沉香念珠,目光扫过王夫人时微微挑眉:"今日请各位来,是为祭祀的事。
昨儿祠堂管事来说,供器该换了,香烛也得用最好的。
咱们贾家的体面,可不能栽在这点儿事上。"
王夫人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,茶沫子溅在袖口:"往年祭祀银钱都是按各房田庄收成拨的,今年...怕是要等秋租下来再议。"
"二婶这话说的。"贾珍将念珠"啪"地甩在案上,"荣国府管着内宅,这两年姑娘们的头面、哥儿们的笔墨,哪样不是往精致里去?
既是长房,理当多担些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