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百块钱,对于这群穷学生来说,简直就是一笔巨款!
“这是预付的稿费,还是转载费?”张建军毕竟懂点行,追问道。
“我看看。”
刘青山一脸淡定,往那个已经撕开的信封里面瞅了瞅,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。他掏出来展开一看,果然是详细的稿费结算单。
“是转载费。”
刘青山借着烛光,指着上面的明细说道:“《钟山》这次搞了个专栏,不仅转载了我那一大部分的朦胧诗,还有《伤痕》、《乔厂长上任记》,甚至连那部《人生之路》的节选都登了。因为是一次性结清的,所以看着才会这么多。”
说完,刘青山随手把那张价值连城的汇款单往桌上一扔。
那动作,那神态,潇洒得仿佛扔的不是一百块钱,而是一张草稿纸。
“我估计。”他一边伸手又拿了一封信,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这种单子,应该还会有一些。”
“还有?!”
三个室友面面相觑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酸楚。这就像是你刚为了捡到一分钱而高兴,转头却发现旁边的人正在用百元大钞点烟。
话音未落,刘青山的手又撕开了一个信封。
这次是《十月》杂志社的。
很快,
他两根手指就从信封里夹出一张绿色的单据,看了一眼,眉头微微一挑:“哟,这个也不少。”
他把单子往桌上一拍:“《十月》杂志社,转载费加评论文章稿酬,七十五块。”
“七……七十五?!”
王强的下巴差点掉在桌子上,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,摸了摸那张汇款单,感觉指尖都在发烫:“这就……又是一个工人的俩月工资?”
还没等他们把这口冷气吸到底,刘青山又是一个回手掏。
这次是《花城》的。
“这个应该没多少吧?”李卫东抱着一丝侥幸心理,试图寻找一点心理平衡,“我记得这个好像是月刊,发行量不是很大。”
刘青山撕开信封,拿出一张单据和一封感谢信。
“确实不多。”
刘青山点了点头,语气平淡。
李卫东刚想松口气,说句“这就对了嘛”,结果刘青山下一句话直接把他噎死了。
“也就五十块。不过他们说,还有一笔特殊的读者奖励金三十块,随信一起寄过来了。加起来……八十块。”
“咣当!”
李卫东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,手里的《西方美学史》滑落在地,砸在了脚面上,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。
一百加七十五加八十……
这才几分钟?
这就二百五十五块了?!
这哪里是拆信啊,这分明是在印钞票啊!
李卫东三人看着桌上那堆叠在一起的汇款单,眼神彻底变了。
他们平时只知道刘青山出名,知道他写文章厉害,是文曲星下凡。但对于名气到底能换来多少实利,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。
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,作家也就是名声好听点,大概率还是得过清贫日子,顶多稿费能买几斤肉吃。
可此刻,这一张张汇款单,就像是最直观、最粗暴的冲击波,一次又一次地轰击着他们幼小的心灵,把他们那点可怜的价值观轰得粉碎。
“这……这就是古人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吗?”
李卫东喃喃自语,眼神空洞地看着刘青山,那眼神既像是在看一尊活财神,又像是在看一个深不可测的阶级敌人。
他低下头,看了看掉在地上的《西方美学史》,突然觉得这就书变得索然无味,甚至有点讽刺。
“我突然觉得……手里的《美学史》它不香了……”李卫东悲愤地说道,“我背这玩意儿背得脑仁疼,能换来半斤猪肉吗?青山随手写几个字,那就是几百块啊!这书还读个屁啊!”
“是啊……”
王强跟着使劲点头,一脸的生无可恋,“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。青山,你这不仅是有才,你这是有矿啊!”
张建军咽了口唾沫,感觉喉咙发干。
他又咽了一口,这才艰难地说道:“差距……这就是差距啊。咱们还在为毕业分配发愁,人家青山已经在考虑怎么花钱了。这那是拆信,这分明是在凌迟我们的自尊心啊!”
刘青山看着这三个备受打击、三观碎了一地的室友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“行了行了,别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。这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,也是我熬夜一个个字码出来的。”
他把那些汇款单收拢在一起,在手心里拍得啪啪作响,那声音清脆悦耳,听得三人心里直痒痒。
他又拆了几封信,突然觉得效率实在太慢了。
这一大堆里少说也有几百封,要是这么一封封看下去,估计得看到天亮。
刘青山抬头看了一眼围在旁边、眼巴巴看着的三个室友,尤其是看到他们那副跃跃欲试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,心里一动。
“哎,我说哥几个。”
刘青山放下信,笑着说道:“我这一个人拆太慢了。既然你们也没睡,不如……帮帮忙?”
“帮忙?”
三人一愣,随即狂喜。
他们早就想上手了!
只是碍于那是刘青山的私人信件,不好意思提。
现在正主主动发话了,那还客气什么?
“没问题!为人民服务嘛!”
“这种苦力活就交给我们吧!我们最爱干这个了!保证完成任务!”
“我也来!我也来!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!”
三人立刻搬椅子的搬椅子,挪桌子的挪桌子,然后围着桌子坐了一圈,摩拳擦掌,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。
“咱们分工一下。”
刘青山指挥道:“把信分类。那种纯粹探讨文学的、求教的放一堆;杂志社约稿的、汇款单放一堆;剩下的……咳咳,那些乱七八糟的放一堆。”
“得令!”
于是,308宿舍的拆信大作战正式开始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