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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准噶尔派使臣来请和了。”
“另外,据说这噶尔丹策零这次本不想请和,因为想到所派主将不是他所畏惧的马尔赛或傅尔丹,也就不想请和,但念起与我天朝在国力上的确有差距,而为保住众生太平,故还是来请和。”
“而现在,都在传言,噶尔丹策零最担心我天朝用马尔赛和傅尔丹,尤其是坊间旗人,因此觉得准噶尔最怕的还是满洲八旗!”
没多久,关内,山西巡抚石麟就从自己幕僚文人章廷珪这里,知道了策零请和的事,且因此兴奋不已。
这让觉罗出身的石麟听后非常兴奋:“看来,真正能震慑住宵小之辈的还是得我旗人,离了我旗人,边境才是真正的安宁不了!”
“中丞说的是。”
章廷珪赶忙附和起来。
石麟则感叹说:“可惜,今上现在是不愿意相信我旗人更能担当大任啊!而只肯听一些你们汉人中的一些无耻小人挑唆,宁停剃发易服之祖制,也要表明礼当从天子,而让今上可以由着性子去用人!”
章廷珪作为汉人,自然不敢言雍正之非。
他只是从袖中拿出一匿名帖子来,对石麟说:“这是底下人在夏县县学学宫西角门发现的两张匿名揭帖,还请中丞决定,是否要如实奏报于天子知道。”
石麟也就接过这匿名帖子来,且只见上面分别写满了,对眼下礼从天子的不满,以及对何为中国之主的论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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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欲做中国之主,当停西北战事,而弃漠北之地,不纳夷狄禽兽为中国之民,而非不是为此穷兵黩武,苛待中国之民!”
“晚村先生所言华夷之别,本就以《春秋》而论,而圣人称夷者,亦是指楚国而言,谓僭王左衽,不知大伦,不习文教也!今天子若从中国礼,只当为中国主。”
“而从中国之礼,当恪守祖制,不能因有夷狄之志,而擅改中国之礼;祖宗既已改中国之俗为留辫马袖,自当守祖宗之风俗,方合忠孝之道!”
养心殿。
雍正看着石麟送上来的匿名揭帖,为此嘴唇抖动起来,拿着揭帖的手也颤抖个不停。
弘历恰巧在这时来向雍正请安,也就看见了这一幕,便不由得问道:“阿玛,您这是怎么了?”
“你自己看吧。”
“吕留良的信徒在为他喊冤呢,还在教朕怎么做中国之主呢。”
雍正把揭帖给了弘历。
弘历也就认真看了起来。
而在看后,弘历微微摇头。
他知道雍正为何怒不可遏了。
这些汉人士绅是真敢拿雍正想做中国之主的心理,为难雍正啊,竟然要雍正放弃对漠北喀尔喀的统治!
如此,岂不是干脆连东北老家也放弃算了,重新依靠长城沿线的要隘固守。
明显这些汉人士绅不敢直接为了曾静因吕留良思想谋反的事进言,便采取了匿名揭帖这种办法,来要求雍正。
对于这些汉人士绅为何这样要求雍正,弘历心里也透亮的很。
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一个“钱”字。
西北打仗,要花不少银子。
更重要的是,维持在关外的统治,每年都得花更多的银子。
而银子自然出在关内汉人士绅头上,特别是南方汉人士绅头上。
比如,在去年腊月,雍正就因为已经开始议兵,而有让侍郎王玑、彭维新去江南清查逋赋,以早做准备。
是的!
尽管雍正元年追补亏空很严,前几年也镇压过几次抗税事件,但又出现了逋赋的情况。
尤以江南为最。
似乎让地方完税与让官员全都清廉一样艰难。
当然!
不排除,由于天下财富兼并不可逆,而贫民日益增多,且清朝田税本来重的缘故,所以,欠税赋情况难以避免也继续出现的情况。
但西北用兵,的确与汉人士绅的利益息息相关。
所以,他们才会匿名反对西北用兵,乃至要雍正放弃西北、放弃漠北,建议雍正,要做中国之主,就好好做一个长城沿线内的中国之主,减轻关内民众的负担。
“阿玛息怒,以儿臣愚见,还是这些汉人士绅受到的教化不够深刻!”
“所以,他们还是幻想着只维持关内的太平盛世就够了的想法,乃至希望天子也跟他们一样守成无为。”
“即便将来因此导致外敌做大进而入侵,乃至最终改朝换代,也不过是换个君主而已,反正顺应天命,便是顺应民意,乃君子当为之事。”
弘历这时说起了自己的看法。
雍正听后点了点头,且冷笑起来:“那就得再深刻一些,让他们知道再改朝换代一次,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!”
“阿玛圣明!”
雍正也就亲自写起长篇大论的诏旨,痛批这种观点,要各地方官宣于府县学生员知道,不要觉得中国之主只需安好关内之民,身为中国之主更应该教化四夷。
否则,将来夷狄禽兽之举只会愈演愈烈,而使关内也染此风,进而礼崩乐坏。
雍正自然不能直接说,你们汉人士绅要是继续觉得改朝换代问题不大,乃至亡国灭种也没事,那就别怪将来可能新的王朝不会变本加厉的防范你们。
但雍正的话,也算是在间接提醒这些汉人士绅。
“谁管将来的事,眼下的日子便已如炼狱!”
“没错,后来之人日子会不会因此更加不好过,我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,但我知道,我士大夫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!”
“我们要的不是恢复什么汉家衣冠,我们要的是士能真正为庶民表率!”
不过,在暗地里,许多汉人士绅并不对此以为然,反而冷嘲热讽不已。
于是,雍正又陆续收到了来自其他各地的匿名揭帖。
“真正的圣主仁君以德感四夷,而非以武力也!”
“欲为中国之主,自当行中国之仁,不当迫害宗室、苛待儒臣、追赋百姓!”
在雍正七年的十月,雍正在看见这些揭帖后,就念了几句,而接着就拍案而起。
“果然,他们还是在同情允禩他们!浑然不顾,朕是怎样受了老八他们的欺负,他们的圣人书都白读了,越读越不把君父放在心上!”
“他们还是更加希望认老八这样的伪君子做主子!”
雍正怒气冲天的说后,就晕厥在了地上。
苏培盛见此忙请来了御医,在御医们一番抢救后,雍正才苏醒了过来。
而雍正一苏醒过来,就继续与这些匿名揭帖的书写者争辩。
“四哥,不如不写了,反正他们的立场也改变不了。”
老十三来看他时,见他明明憔悴的很,却还在书写,便开了口,劝他别在写这些辩论之词。
雍正则奋笔疾书道:“朕知道改变不了他们的立场,但朕得让天下处于蒙昧状态的人知道朕的立场,尤其是让旗人知道朕的立场!”
“再有,朕不是不愿意以旗人为重,恰巧,朕正是以他们为重,才要多写,让更多的旗人明白他们该持什么立场。”
“朕相信大多数旗人,乃至大多数汉人、蒙人跟朕都是一样的立场的。”
雍正说后就继续写了起来。
不过,因为眼下军务又紧,雍正还亲自审问曾静,如今又要跟匿名揭帖较劲,再加上天气转冷,也就在没多久后就彻底病倒了。
弘历知道后,也就立即来了养心殿求见。
雍正见了他,且对他说:“朕这次病的不轻,似疟非疟,寒热相替,恐一时不知何时才能痊愈。”
弘历听到这里也就垂下了头,抽泣了几下。
雍正见此,非常感动,而勉强笑道:“好在你已表现出非凡才能,连你十三叔都说你有监国之才,朝中不少大臣现在更是连在戎政上都对你信服的很。”
“所以,朕已拟旨,让你监国,以后你就在毓庆宫监国理政。”
雍正说着,就把早已拟好的谕旨,从袖中费力地取了出来,递给了弘历。
弘历立刻跪了下来,接了过去:“儿臣领旨!”
弘历记得,历史上雍正是在雍正七年后大病了一场,而且这场大病折磨得他整整两年才有所好转。
正因为这场大病,让老十三允祥不得不挑上更多担子,最终因此在雍正八年累死。
不过,这一世,雍正虽然还是得了大病,但没有让老十三挑这担子,而是让他直接监国。
这固然是因为雍正对这一世的弘历更加信任,也是因为这一世的弘历更有威望。
而弘历在接下来也就拿着谕旨领了玉玺和金牌令箭,然后通过暗门,来了军机处。
随后,弘历就神色凝重地对众军机大臣道:
“汗阿玛已降旨,令本王监国理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