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关于要不要对准噶尔整军备战的内阁票签,兵部两尚书与儿臣主张相左,故有所思虑在心,还请阿玛勿怪。”
弘历如实回道。
雍正听后拿起了案上的佛珠手串,看向弘历笑着说:“位下者难免会与上位者意见相左!但有时候相左不是坏事,鄂尔奇和路振扬,也向来不是冒失之辈,皆有各自的操守,跟你意见相左,当有他们不得不坚持的原因。”
“你应该先想想,自己是不是真有欠考虑的地方,再想着去说服他们为好。”
“儿臣明白!”
“他们能被阿玛选为兵部尚书,自然不是儿臣可以鄙薄的。”
“戎政非小事,他们自然更不好因为儿臣是皇子,就一味阿附儿臣。”
弘历回答道。
雍正见弘历没有轻狂,也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没错!”
“国之大事,唯祀与戎;只要不是糊涂之君臣,都不敢在这上面马虎。”
“你初掌军务,即便相左,他们也是不敢轻易重视你的意见,哪怕你是皇子,你能明白这点道理,很好!”
雍正接着又说了几句,且站起身来,往另一侧放密奏的柜子走去。
“眼下,各地粮价飞涨,真要动兵,需用钱粮会比前几年要多得多,前期都得不下两千万之数。”
“所以,这备战之事,的确要谨慎,朕也因此决定召集你们议政王大臣再议议。”
“这里有几份奏折,你自己先看看,便知道眼下物价到了什么地步。”
雍正说着就将几份密奏给了弘历看。
“贵州按察使介锡周奏称,他于雍正四年初到黔省时,京斗米一石不过四钱五分及五钱有零,但雍正五、六年以来,现今丰收之年,亦须七八九钱一石,岁歉即至一两一二钱至二两不等。”
“湖南巡抚杨锡绂也奏称,康熙年间稻谷登场时每石不过二三钱,雍正三年则需四五钱,今则必需五六钱,他还提到田价也大幅上涨,向日每亩一二两者,今七八两;向日七八两者,今二十余两。”
“山东巡抚阿里衮也奏称凡布帛丝棉之属靡不加昂,什么都在涨,连隆科多在京城负责建造的官房都在涨,许多汉人富商在地基都还没打时就预购了数套房。”
雍正在弘历看的时候也说了起来,且说着就扶着额头道:“士农工商,都在朕越是抑制兼并的时候,越积极兼并起来。”
弘历则在看了这奏折时,则意识到眼下大清是遇到通货膨胀了。
只是由于这个时代是以小农经济为主,经济周期比较长,加上信息没那么便捷,对这方面的现象认识还不够深,所以雍正才会苦恼。
但要是,雍正在后世多看几遍工业革命后的历史,就会知道,这简直就是必然发生而不必大惊小怪的事。
所以,弘历很淡然地道:“以儿臣愚见,这说明,天朝现在出现了过于繁盛的情况!”
“过于繁盛?”
雍正愕然看向弘历,皱眉问道。
弘历不好用什么“经济过热”,也就换了一种表达方式。
“没错,过于繁盛。”
弘历再次强调道。
雍正拧眉道:“如果觉得新政推行的反而不好,大可直言,而不是迎合朕,作为议政王,不可过于圆滑!”
在雍正看来,真要是过于繁盛,难道还不是好事?
而弘历则回道:“儿臣真不是迎合,这的确不是新政不好,是过于繁盛所致,阿玛您要自信!对新政也要自信!”
“摊丁入亩和改土归流以及新粮新肥料推广都使得人口暴增,再加上又废贱籍,让大量江湖海河边、山林小岛上的棚户疍民可以到城市生活。”
“自然也就导致米价、田价皆增加。”
“再有,近来大量买铜铸铜,虽然抑制了大户兼并,减低百姓负担,但也让市面上铜钱大增。”
“铜钱兑银价格持续走低,百姓再爱存钱,也会比之前更敢花钱一些,至少买米让自己吃饱一些是更敢的。”
“当然,我们旗人就不说了,这些年阿玛整顿旗务,让底层旗人日子好过后,铁杆庄稼收入更加稳定后,一个个举债度日更是大胆!”
“何况,之前西北用兵大胜,与罗刹国还议定了边界,天下人也更加放心大胆的享受太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