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元忭都没敢回到翰林院,直接就选择了前往工部观政。
没办法,他在翰林院的名声太臭了,如果现在回到翰林院,说不定要被打。
邓以赞虽然这次输了,但是他却因为上书反抗,而在翰林院内获得了很好的名声。
加上他本身就喜欢结交同年,俨然成了本科进士之首。
今天他踏入翰林院内,立刻就被同年的庶吉士们围上了。
“邓会元,这观政之事?”
这次张元忭上书,夹在中间最难受的就是这些庶吉士们了。
庶吉士等于是见习翰林官员,需要两年后参加馆选才能留在翰林。
馆选考试对他们来说,是不亚于科举的生死大考。
这一次张元忭的奏疏之中,倒是没有强制要求庶吉士也要去观政,而是提出自愿原则。
但是张元忭又提出,在庶吉士转正的馆选考试中,要加入实务的考试内容。
那这些庶吉士就尴尬了。
让他们离开翰林院,那就要处理各种庶务,万一没时间好好复习馆选考试,耽误了馆选考试怎么办?
如果不去观政,馆选考试真的考了很多实务的部门,这些没有政务经验的庶吉士,要怎么通过馆选考试?
这也是张元忭在新科进士中名声臭了的原因。
他是新科状元,直接授予翰林官,不需要参与馆选。
你张元忭自己要去做实务,自请调出翰林院就是了,为何要拉着大家一起倒霉?
而给大家“出头”的邓以赞,则成为了新一届科举士子的领导者。
这也是邓以赞冒着得罪内阁的风险,也要上书的原因。
作为刚刚踏入官场的新人,邓以赞不怕得罪阁老,特别是赵贞吉这样的阁老。
我就在翰林院内,你赵贞吉还能打压我?
三五年后,你赵贞吉还在不在朝中都不好说了。
就算是被穿点小鞋,那这也可以成为自己不畏强权的名望,日后还会成为自己的人设之一。
这也是邓以赞的盘算。
邓以赞面对同年的询问,立刻说道:
“我翰林本就是清贵之地,是国家储才之所,谁爱干那些庶务,自请上书去就是了!”
“诸位好好准备馆选,还是留在翰林为上!”
听到这里,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。
就在这个时候,一名中书舍人来到了翰林院,正是张居正身边的中书舍人夏炜。
邓以赞是好好研究过朝廷局势的,自然认识这位张居正身边的秘书。
“夏舍人。”
“榜眼郎,学士请你去内阁。”
张居正还兼任着翰林学士的职位,也就是翰林院的一把手。
听说张居正要召见自己,邓以赞更是觉得自己投机对了!
听到张居正要单独找见邓以赞,其余的庶吉士都露出艳羡的表情。
翰林院是储相不假,因为很多青云之路只有翰林能走。
但是谁能走,这也看朝廷的任命。
所以阁老的意思就很重要了。
如果张居正真要栽培邓以赞,让他搞个编书的工作,然后安排给太子或者皇帝当讲官,很快邓以赞就能出头了。
这也是翰林们抱怨张元忭的原因。
明明只要待在翰林院中,等着机会就好了,为什么要去大小九卿衙门受苦?
沾染了实务之后,万一给自己的官场生涯沾染了污点怎么办?
外任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。
邓以赞跟着夏炜,从翰林院中来到了内阁。
夏炜不喜欢邓以赞这种人。
在张居正身边多年,夏炜见过太多和邓以赞一样的投机分子了。
他们今日表现出来的巴结阿谀,那都是因为张居正是内阁次辅。
一旦有了更大的利益,他们反水更快。
等到了内阁的偏房后,夏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,就回到了中书廊办公去了。
邓以赞见到了张居正。
一见到邓以赞,张居正就说道:
“汝德啊,我记得你是江西人?”
邓以赞立刻用一口流利的雅言说道:
“师相,弟子是南昌府人,但是和雷阁老并无旧识。”
张居正内心轻笑了一下。
雷礼也是江西南昌府人,也就是邓以赞和雷礼是同一个府的乡党。
这其实已经是很亲近的关系了。
雷礼在去往淮安之前,还向张居正推荐过邓以赞。
但是自己只是询问他的籍贯,邓以赞就跳出来撇开和雷礼的关系。
这人的上进心似乎太强烈了。
张居正确实不喜欢这样的人。
其实从立场上,他更喜欢张元忭的态度。
翰林体系实在是太封闭了。
而且随着如今各部职能日益的专业化,张居正也意识到,仅仅依靠四书五经,已经无法处理政务了。
户部开始使用龙门帐法了,户部的帐越来越专业化,各种经济政策都需要计算作为决策依据。
很多户部的老官员,都感觉到了压力,开始主动学习算学。
一个翰林出身的官员,日后如何处理户部的事务?
就算是不用看账,经济上的事情要懂吧?要不然怎么决策?
工部也同样如此,甚至工部内的分化更厉害,营造和工业部门的专业完全不同,搞建筑的和负责冶铁的官员,都有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,工部还要负责军工生产。
兵部更是专业化到了极点。
剩下的九卿衙门,通政司要负责整个大明的驿站邮递网络,鸿胪寺要负责大明的外交事务。
这些工作都越来越专业化,如果还和以前一样不懂实务,那真的要被手下的官员蒙蔽。
但是现在是党争的阶段,张居正也身不由己。
他挤出一个笑容说道:
“汝德啊,为师想要让那你去兵部观政。”
“啊?”
这下子连邓以赞都结巴了。
兵部,这不是赵阁老的地盘吗?
师相竟然让自己去兵部观政!
邓以赞首先想到的是各种阴谋,是不是张居正和赵贞吉达成了什么协议,将自己卖给赵贞吉泻火?
但是邓以赞还是忍住了询问。
张居正看到邓以赞沉默,接着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