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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鬼 生子(2 / 2)

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,却在枕头底下摸到块玉佩,温凉的,刻着朵没开的石榴花。

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,只是阿柱不再觉得孤单。他把那块玉佩系在腰间,做工时都攥在手里。有时刨木头累了,他会对着空屋子说说话,说李屠户家的猪崽子又长肥了,说张婆的侄女定了亲,说石榴树该剪枝了......说这些的时候,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他。

开春后,阿柱发现自己不对劲。饭量大得惊人,夜里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,梦见自己泡在运河里,周围都是软软的水草。更奇的是,他的肚子竟一天天鼓了起来,像个揣着东西的妇人。

镇上的人渐渐看出了端倪。张婆挎着篮子来串门,眼神直往他肚子上瞟:\"阿柱啊,你这是......中了邪?\"

阿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。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,只觉得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动,有时踢他一下,有时像在吹气,暖暖的,让他心里踏实。

那天他正在给土地庙做供桌,忽然一阵绞痛袭来,疼得他直打滚。庙里的老道士听见动静,过来扶他,手指搭在他腕脉上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。\"你这不是病,\"老道士捋着胡须,眼神怪怪的,\"是有了身孕。\"

阿柱吓得差点背过气去。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怀孕?可老道士说得笃定,还从袖里摸出张黄纸,写上生辰八字烧了,灰烬在他肚子上绕了三圈,竟凝成个小小的红圈。\"是个好胎,\"老道士叹口气,\"只是来路不正啊。\"

这话戳中了阿柱的心事。他摸出腰间的玉佩,老道士见了眼睛一亮:\"这是阴玉,是鬼魂用来寄魂的物件。你是不是......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?\"

阿柱脸涨得通红,把晚娘的事一五一十说了。老道士听完,半晌没言语,最后摇摇头:\"阴人阳人,本就殊途。她这是用自己的魂魄养胎,是要遭天谴的。\"

阿柱的心像被刨子刨了一下,又酸又疼。他摸着肚子,那里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似的,轻轻踢了他一脚。

临盆那天,又是个雨天,跟素兰走的那天一模一样。阿柱疼得在床上翻滚,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恍惚间,他看见晚娘站在床边,脸色白得像纸,嘴角却带着笑。\"阿柱,别怕,\"她伸手摸他的额头,凉丝丝的,\"我们的孩子,会像你的。\"

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,孩子生下来了,是个男孩,眉眼像阿柱,眼角却带着点晚娘那样的愁绪。奇怪的是,这孩子生下来就会睁眼睛,黑葡萄似的盯着阿柱看,没哭几声就咯咯笑了起来。

阿柱刚想抱,晚娘却突然变得透明起来,像被风吹散的烟。\"我得走了,\"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\"好好待他,给他取名叫念晚吧......\"

\"晚娘!\"阿柱伸手去抓,却只抓到一把空气。窗外的雨停了,太阳出来了,照得屋里亮堂堂的,再没了晚娘的影子。

念晚长得飞快,半岁就会叫爹,一岁就能满地跑。只是这孩子有些怪,白天总打瞌睡,夜里却精神得很,眼睛在暗处会发微光,还总爱往河边跑。镇上的人都说这孩子是个讨债鬼,背地里叫他\"鬼生子\"。

张婆好心劝阿柱:\"把这孩子送走吧,阴气重,不吉利。\"

阿柱把念晚搂在怀里,瞪了张婆一眼:\"他是我儿子,谁也别想动他。\"

念晚三岁那年,平江府闹起了瘟疫。镇子里天天有人家抬棺材,药铺的门槛都被踏破了。阿柱也染了病,躺在床上起不来,眼看就要不行了。迷迷糊糊中,他看见念晚跪在床边,小手放在他额头上,嘴里念念有词。一股清凉的气从念晚手心传来,阿柱的烧竟慢慢退了。

等他醒过来,发现念晚脸色苍白,嘴唇都紫了。\"爹,你好了?\"孩子笑起来,露出两颗小牙。

阿柱抱着他,眼泪哗哗地流。他这才明白,晚娘用魂魄养的胎,给了念晚一身驱邪避秽的本事,只是这本事要用孩子的精气去换。

瘟疫过后,镇上的人对念晚改了些看法。谁家孩子夜哭,抱来让念晚摸一摸,准保不哭;谁家有东西找不着,念晚闭着眼睛转两圈,指个地方准能找到。渐渐地,没人再叫他\"鬼生子\",都改口叫\"小仙童\"。

念晚五岁那年,阿柱带他去给晚娘上坟——老道士说,晚娘最后魂飞魄散前,托他在柳林里埋了撮头发,算是个衣冠冢。念晚一到柳林就扑向一棵老柳树,抱着树干不肯撒手,嘴里喊着\"娘\"。

阿柱蹲在坟前,把亲手做的小木人摆好——那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,手里拎着竹篮。\"晚娘,你看,念晚长这么大了,会帮人了......\"他絮絮叨叨地说,像从前对着空屋子说话那样。

忽然,一阵风吹过,柳树叶沙沙响,像是谁在应他。念晚指着树影处,拍手笑道:\"爹,你看,是娘!\"

阿柱抬头望去,只见树影里站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,正对着他们笑,身影淡淡的,像水墨画。他刚想说话,那影子就散了,只留下片柳叶飘落在念晚的头顶。

念晚把柳叶捡起来,夹在阿柱给他做的小本子里。\"娘说,她一直都在。\"孩子仰起脸,笑得像个小太阳。

阿柱看着远处的运河,河水波光粼粼,像是晚娘的眼睛。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,那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温润了,像有了温度。

后来,念晚长大了,继承了阿柱的手艺,成了镇上有名的木匠。他做的木器总带着股淡淡的水草香,夜里还会发微光。有人说,那是因为他身体里,住着一个母亲的魂。

阿柱老了,坐在门槛上晒太阳,看着念晚在院里刨木头,动作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。念晚的儿子,也就是阿柱的孙子,正围着念晚打转,眼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,像极了当年的念晚。

\"爷爷,爹说我奶奶是住在月亮里的?\"小孙子仰着小脸问。

阿柱笑了,摸了摸孙子的头:\"不是月亮里,是心里。\"

风拂过石榴树,落了一地花瓣,像那年晚娘第一次来的样子。阿柱眯起眼睛,仿佛又看见那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,站在灶房门口,轻声说:\"当家的,粥好了。\"

运河的水,还在静静流淌,带着一个关于爱和等待的秘密,流了一年又一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