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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猫魈窃魂(2 / 2)

李叔用艾草熏了整间屋,又往阿巧臂上敷了雄黄酒,才止住血。阿巧盯着腕子上的红线——那是水生临走前系的,说能保平安。如今红线褪了色,却像道咒,缠得她喘不过气。

“不能坐以待毙!”李叔往烟袋里塞了把新烟丝,“咱去城郊破庙瞧瞧!猫魈既然托梦,定有缘由!”阿巧咬咬牙,摸出绣绷下的黑毛——她要弄清楚,这猫魈到底想干啥,更要知道,水生是不是还活着。

城郊的破庙藏在芦苇荡后头,日头好的时候,也照不进半缕光。阿巧攥着艾草团,跟着李叔深一脚浅一脚往里头挪,裤脚被露水浸得冰凉。

庙门“吱呀”推开,供桌上的灰尘扬起来,呛得人直咳。神龛里的猫神像不知被谁泼了黑狗血,血渍顺着猫脸往下淌,像是在哭。李叔突然扯住阿巧的袖子,声音发颤:“看……看供桌底下!”

供桌下,摆着七个陶罐,罐口用黄符封着,符上的朱砂褪得只剩淡红。阿巧壮着胆子凑过去,却见罐子里装的竟不是五谷——是一缕缕头发,缠着黑毛,在罐底堆成小丘。最中间的陶罐上,赫然绣着朵并蒂莲,针脚和阿巧绣的一模一样!

“阿巧!”李叔突然大喝。阿巧回头,却见穿红衣的女子就站在庙门后,怀里的黑猫正拿绿莹莹的眼瞳剜她。女子笑了,笑声像锈透的铁锁在晃:“你终于来了……我等你好久了……”

阿巧想跑,却发现脚边缠着根红绳——正是水生系在她腕上的那根!红绳突然活了般,顺着脚踝往上爬,勒得皮肤生疼。女子一步步走近,怀里的黑猫“喵”地叫了声,罐子里的头发竟无风自动,绕成个绞索的形状。

“你夫君不要你了……他的船沉了,魂早被水鬼勾了去……”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就像我夫君,当年也说要带我看钱塘潮,转头就把我卖进了窑子……”她的红衣突然无风自动,露出肚腹上道狰狞的疤——像是被利刃剖开,里头竟蜷着只死胎,皮肤泛着青灰,手心里还攥着根猫毛。

阿巧胃里一阵翻涌,却猛地想起水生塞给她的银顶针——针筒里刻着行小字:“阿巧,等我回来。”她咬碎了牙往肚里咽:“你骗人!水生不会负我!他说过,要带我看潮起潮落!”腕上的红绳突然松了,陶罐里的头发也塌成堆。

女子愣住,黑猫蹭着她的腿,发出哀鸣。阿巧抹了把泪:“你看这些被你害的人,他们也有牵挂……王二的娘还等着他卖炊饼买药,阿福的妹妹还等着哥哥给她扎风筝……你当年的苦,不该让别人来偿啊!”

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——是嫂子带着捕快,还有街坊们,他们顺着阿巧的绣鞋印寻到了这里。捕快们抽出腰刀,却被李叔拦住:“别动手!她只是个苦命人!”

女子的泪痣突然沁出血来,染红了半张脸:“你们都来逼我……都来逼我……”怀里的黑猫猛地炸毛,化作道黑影扑向众人。阿巧扑过去,拿艾草团按在黑猫头上,嘶声道:“我知道你苦!可杀人偿命,冤冤相报何时了!”

黑猫突然不动了,蹭着阿巧的手,发出幼猫般的呜咽。女子望着供桌上的陶罐,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:“我叫红绣,本是宣和年间的绣娘……丈夫说带我去钱塘,却把我卖去扬州……我拼死逃回来,难产死在这破庙,魂魄附在猫身上……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,问问他,为啥要骗我……”

众人听得眼眶发酸,捕快们也收了刀。阿巧从绣囊里摸出半块糖画——正是李叔给的鲤鱼:“红绣姐姐,执念能伤人,也能救人。我盼着水生回来,这执念让我活到现在;可你被执念困了百年,又得到了什么呢?”

红绣望着糖画,突然笑了,泪痣里的血凝成了痂:“阿巧,你比我勇敢……当年我要是像你这样,兴许就不会死……”她的身形渐渐透明,化作无数光点,绕着黑猫转了三圈,最后飘出庙门,消散在暮色里。

黑猫“喵”了声,蹭了蹭阿巧的腿,转身跃出庙墙,消失在芦苇荡里。

七日后,码头的梆子敲得震天响。阿巧抱着绣绷往码头跑,鞋尖儿踢飞了青石板上的梧桐叶——她今早收到信,说水生所在的粮船被渔民救起,今儿个靠岸。

码头上,人群挤得像罐腌菜。阿巧踮着脚往里头瞅,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——熟悉的运河水腥气裹着汗味,撞得她鼻子发酸。“阿巧……我回来了……”水生的声音带着颤,手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,像是怕一松手,人就没了。

阿巧回头,见水生晒得黝黑的脸泛着红,颈子上还沾着片芦苇叶,却笑得见牙不见眼。她扑进他怀里,泪水打湿他的粗布短打:“你个杀千刀的……还知道回来!”水生揉乱她的头发,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:“给,姑苏的胭脂,你念叨了半年的。”

暮色里,阿巧的脸被胭脂映得绯红。码头上的伙计们哄笑着散开,李叔蹲在墙根抽旱烟,望着远处的芦苇荡,烟袋锅子一明一暗——那里有只黑猫蹲坐着,颈子上的银铃泛着光,像是在看场无声的戏。

后来,临安城的怪事成了茶肆里的故事。人们说,是阿巧的善心救了全城;也有人说,猫魈本是苦命人,只是被执念迷了眼。阿巧再绣并蒂莲时,总觉得针脚里透着股暖意,像是红绣在护着她。

至于那只黑猫,偶尔还会出现在巷口,蹲在墙头等阿巧喂鱼干。它的眼瞳依旧绿得发亮,却没了往日的凶气,倒像是在守着某个褪色的承诺——关于执念,关于放下,关于千年后的某个黄昏,临安城的风里,终于不再有怨魂的呜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