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大勇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。
梦里,他已故的妻子正对着他温柔地笑,那笑容一如多年前般明媚;隔壁村的村花小翠羞答答地递给他一方绣着鸳鸯的手帕;张府那位娇俏可人的女仆长豆芽,正踮着脚尖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;甚至还有那位风华绝代的凝香姑娘,以及高贵雍容的少夫人皇甫灵……这些平日里他连抬头正视都不敢的女子,此刻却在梦中与他纠缠不清。
他在梦中既沉醉又惶恐,拼命想要挣脱,却如同陷入泥沼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,生怕一丝动静就会惊破这虚幻的泡影,又怕一丝喘息就会亵渎了那些遥不可及的身影。最终,他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憋醒,猛地睁开了双眼。
“少爷……少爷……”他无意识地喃喃着,意识逐渐回笼。
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头雕花,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味——这确实是他自己的房间。
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,视线缓缓聚焦。只见张经纬正坐在不远处的桌案边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、一下下地叩击着桌面,发出沉闷的“笃笃”声,每一声都敲在贾大勇的心尖上。
贾大勇喉咙干涩,声音沙哑地开口:“少爷……”
张经纬停下叩击的动作,冷冷地瞥了他一眼:“醒了?你这一晚上,梦里叫了我几百遍,是有什么掏心窝子的话,非得在梦里跟我说?”
贾大勇心中一颤,愧疚和恐惧交织,挣扎着想爬起来请罪:“少爷,我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“呸!”张经纬啐了一口,语气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货色!就凭你,也配说‘对不起’我?”
“少爷……我没有……”贾大勇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浑身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。
“我当然知道你没有!”张经纬猛地提高声音,眼神锐利如刀,“不然,你觉得你还能有命躺在这里见到我?”
贾大勇被这气势慑住,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话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张经纬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涌的情绪,语气稍微缓和了些,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:“你选择挥刀自宫,保全我妻子的清白,这份决绝……我张经纬,先谢谢你了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贾大勇盖着薄被的下身,“你身子骨确实不错,流了那么多血,孙药郎都说你可能挺不过来,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现在……”贾大勇下意识地想去摸,却又不敢,一种巨大的空洞和绝望感攫住了他。
张经纬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:“严格上来说,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阉人了。我问过孙药郎,那东西……没有接回去的可能了。”
贾大勇如遭雷击,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他。他不敢大声哭嚎,只能死死咬着嘴唇,泪水汹涌而出,转向虚空,仿佛对着远方的老父泣血低呼:“孩儿……不孝啊……”
张经纬看着他这副模样,复杂地叹了口气:“高颎说得没错,你这个人,就是愚忠,死忠。”
“少爷……我……”贾大勇泣不成声。
“好了!”张经纬打断他,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利落,“别婆婆妈妈的了,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磕两个头?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贾大勇慌忙摇头。
张经纬站起身,走到床边,目光如炬地盯着他:“现在说正事。我的房间里,被人点了‘春香’,闻到的人都会情难自控。而且,有人在你进去之后,从外面把门锁死了。你仔细想想,进去之前,最后和谁接触过?”
贾大勇努力回忆着昏沉前的片段,一个名字脱口而出:“魏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