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乐摩拳擦掌,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。不就是造船嘛!
不就是手搓一条船嘛!
400石的船他都能搓出来,从50石,甚至更小的内河小船开始手搓,完全难不倒他!
然而,造船大业还没开始——家族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船坞,或者动手挖一个船坞,又或者,收买一座小号的船厂,更没有购买合适木材。
一道命令,已经把沈乐从族地,直接薅到了县里:
“岳,岳哥儿!”来人在大宅门口滚鞍下驴,直接冲进来:
“县,县里急令,让你赶紧过去!”
“嗯——?”
沈乐挑眉。来人是他的一个族叔,跟着他出征,回来就被他顺手安排进县衙——
没捞到多少军功,只有点儿苦劳,想当官是不成的,啬夫、游缴这样的吏员都不成,好歹能当个衙役之类,这会儿就奔来跑腿传话。
您一个人来也就算了,自家人怎么称呼都好,问题是,您身后还跟着一个,那个谁我不认识,肯定不是自家族人……
在家里你叫我岳哥儿,我不挑你理,当着外人的面,你该叫我什么?
“掾、掾曹!”在他的紧迫盯人下,族叔一个刹车,脑子终于转了过来。与后面那个衙役并肩一站,抱拳行礼:
“县里急令,让你尽快过去!”
“啊……这么快吗?”沈乐起身,飞快拽过背囊——他背着出征的那个,背部缝了老藤,按照人体工学方式加固过的那个——开始往里扔行李:
“按照文书,我还有十天的安家时间,没那么快需要到任。出什么事了吗?”
这个问题,沈乐的族叔刚刚到任,暂时还答不出来。他往后退了半步,身边的老衙役挺挺胸膛,昂首道:
“有海贼上岸,劫掠乡里,百姓被害者众多!县尊震怒,请掾曹即刻到任,捕贼安民!”
身为本县的贼捕掾,缉捕盗贼、维持治安,正是沈乐的本职。他脸色一肃,放下背囊,回了个礼:
“我知道了。等我收拾行囊,整顿人马,即刻就去!”
他一声吆喝,没有在县里弄到职位的出征族人,迅速整顿弓刀,随沈乐赶到县里。一看到县城的城墙,沈乐就皱起眉头:
乱。
很乱。
气如乱丝,在城上飘摇来去,完全凝不成个形状。一定要比较,大概和上辈子黄巾军大败,黄天麒麟崩散之后,那些团块的样子有点像……
这座县城,它的人心,恐惧、散乱到这种程度了吗?
他摇摇头,径直入城,直奔县衙。县城并不大,从城门到县衙,统共也就七八百步距离,一路看去,百姓面色惶惶,乡绅富户愁云惨淡。
街上的粮店,布店,油坊,各种大大小小的店铺,大白天的,都有一半下了门板。
至于县衙内外就更别提了,衙役们的脸色,也就比面无人色好那么一点儿……
通传之后,沈乐即刻被引到本县周县令面前。这县令约莫四十岁年纪,此刻眼窝深陷,满是血丝。
见到沈乐,如同见了救命稻草,不等沈乐行礼,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:
“沈掾曹,你可算来了!想必路上已听闻,海寇猖獗,肆虐乡里,百姓死伤惨重,本县……本县寝食难安啊!
百姓惊惶,大户不宁,正需你这等少年英才,战场上杀出来的勇士,才能解此危局啊!”
啊这……现在给我戴高帽子就有点早了吧。沈乐默默腹诽着,却也知道县令的难处:
孙吴到现在为止,还是执行汉朝的选官规则。汉朝的规则就是:吏员可以来自本地,县令则由上面任命,从外地过来上任。
一个县令,如果他没有足够的人手,没能和当地大户搞好关系,他连收税都收不起来,何况,是碰到海寇入侵,这等突发的大事!
“大人放心,缉捕盗贼,乃下官分内之事,必竭尽全力!”沈乐沉声回答。左右一看,反正也没有地图,索性拖着他坐下来:
“还请大人详述案情,下官好尽快出发,前往处置!”
“好,好!”周县令连连点头。他灌了一口水,润泽一下有些嘶哑的嗓子,快速道:
“昨天夜间,一股海寇自县东黑沙湾登陆,突袭了临近的东沟乡,烧杀抢掠。杀害村民十七人,掳走青壮与妇孺十余人,抢走粮食财物无算!
待县里得报,组织人手赶去,贼人早已扬帆远遁。只余一片焦土,家家哭声,本县……无能为力啊!”
东沟乡……沈乐努力回忆着地图。这个乡近在海边,土地贫瘠,大片大片的盐碱地种不了多少庄稼。
唯一的好处,就是那里有个港口,勉强有水道通向内陆。如果有谁想做海运转陆运的生意,把这个港口占下来,倒是可以大赚一笔?
上一世,带着家人迁徙的时候,他也考察过那个乡,最终还是被糟糕的土质打败,选择了现在这个地方。
沈乐对它的最大印象,就是臭冬瓜、臭菜梗、臭鱼、臭……
他下意识地皱了一下鼻子,整张脸都拧巴了。要是换个严肃的县令,只是这么一个动作,少不得要挨两句“失仪”之类的训斥;
然而周县令这会儿却顾不上如此,只管捶着手心,痛心疾首:
“这伙海贼已经是第二次闹事了!上个月,隔壁县也被抢过一次,抢得比我们还狠。
上司行文严斥,百姓议论沸腾,若不能尽快剿灭此獠,你我……唉!”
沈乐低头不语。他的食指虚空连画几个圈子,大圈是本县范围,小圈是几个比较大的乡镇,又弯弯曲曲画出水道:
“贼人来得快,去得也快,抢的地方不富,却是准得很,行动干脆利落。大人,贼人来了多少人?几条船?”
“还不知道……本县已经派人前去询问了,还没回复……来报信的百姓受了惊,说话颠三倒四,只知道死了很多人、抢走很多人……”
“那……县尉怎么说?附近的水师,或者巡检舟船可曾出海追踪?”
周县令苦笑:“我县哪有什么水师驻扎?别说县里,郡里都没有!就那几条旧船,也就能在海边打个鱼,打海盗?”
他无奈摇头。沈乐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:
要人没人,要船没船,要敌情没敌情,打海盗?
你让我两只脚跑着,在陆地上打海盗啊!